面對來得又急又快的富豪、專業白領大遷徙潮，新加坡遊戲規則清楚，人才政策精準細膩而務實。如今，不只搶人，更提高門檻、進入「挑人」時刻，2023年新制上路，沒念台大，可能拿不到新加坡工作簽。

新加坡彈性多元的人才簽證，在疫後快速集結全球菁英，成為亞洲人才富翁。圖片來源：謝佩穎攝

效能政府》招商跳脫國界 在印尼設經濟特區，與和碩共用成長

新加坡平均每10人中，就有3個非居民，人才政策早已如工程師般精準細膩。綜觀新加坡人才政策的3大特色，包括與產業緊密扣連、跨部會動員，以及區隔公民與非公民權益，降低社會阻力。

新加坡人力部負責核發簽證，種類多元，一般簽證依月薪高低分為外國專業人才簽證（EP）和中階技能簽證（SP），另外也針對特定領域人才、創業家，提供EntrePass、Tech.Pass等簽證。但這些簽證要發給誰的最高依歸，是經濟發展局定調的4大重點商業活動，例如新加坡鼓勵先進製造和科技新創，只要條件經經發局認可，公司向人力部申請外國人工作簽證，便不易遭到拒絕。

新加坡深知人是招商核心。甚至，因為新加坡不可能進那麼多基層移工，他們會跳離國界思考。

天氣好時，目視就可以看見金沙酒店的印尼巴淡島海邊，是和碩第六事業處主管謝憲宗，外派4年多來的週末休閒去處。

歷史上，新加坡與巴淡島曾同屬於麻六甲蘇丹國，如今搭船隻要一小時。30年前，新加坡替巴淡島開發島上最大的工業區，設經濟特區，兩地往來免關稅。

這裡一度十分繁華。但中國崛起後，工廠全走了，直到2018年美國前總統川普突然拉高中國出口的網通產品關稅，和碩緊急應變，在這裡租廠房。

4年來，謝憲宗住在工業區宿舍，從1間到9間，把大路兩旁空廠房全給租了，已成為島上第一大出口企業。他還要地，巴淡管理局已開始整地。新廠面積8萬平方公尺，是現行的1.3倍。「巴淡島華人多，勞工穩定度高，工資雖較印尼其他地方高不少，但員工穩定度有利製造品質，這點考量勝過一切，」和碩董事長童子賢說。

「從印尼巴淡港集貨到新加坡非常方便，2%低離職率對台商很有吸引力，」和碩外派主管謝憲宗說。

和碩廠外停了兩排摩托車，因為這裡的勞工都是當地人，不用蓋宿舍，騎車上下班，流動率只有2%，不到大陸十分之一。

這正是新加坡當年看中的。曾任建國總理李光耀首任首席私人秘書，4屆內閣公務員首長林祥源解釋，當年之所以去印尼開發工業區，不是因為土地，而是知道廠商需要便宜勞工。新加坡不可能讓這麼多人進來，但「我們替其他國家創造工作，最後他會用到我們的服務。」和碩目前所有的出口，都是用小船拉到新加坡港口集貨；疫情前，謝憲宗也都是從新加坡回台。

精密計算》不失基層民心 照顧公民優先，買組屋、租球場享福利

新加坡的人才政策目的性十足，在10年前，一度因移民政策太急，失掉民心，執政黨掉了一個集選區之後，新加坡政策更為精密。

2020年疫情爆發，新加坡政府很快通令企業優先雇用國民，外國人簽證到期不續，短短2年，人口少25萬人。

2021年第三季重新開放外國人工作簽證，人力部在金融區廣場發問卷，調查新加坡人在職場與外國人的相處情形。

新加坡嚴格區分公民和非公民的待遇，避免影響基層生活。例如：只有公民可以買便宜的組屋；新加坡人買房印花稅4%，外國人34%。小到連公立運動場館租場地，公民與永久居留權都優先、費用也比較便宜。

在精細拿捏中，「新加坡已變成老闆們談生意、找合作夥伴、談融資與生活的地方，」在新加坡幣圈頗為活躍的新躍社科大學教授李國權觀察。

新躍社科大學教授李國權認為，區塊鏈技術與商業人才目前都稀缺，有技術，人才不怕沒有項目，留在新加坡，很容易找到投資人。

計量經濟學家出身，後來自己操盤避險基金，李國權的家在新加坡植物園旁，這裡是著名的富豪區。十年前他迷上比特幣，甚至花了一年到美國尋找「中本聰」，是新加坡第一批區塊鏈專家，目前也主導新躍40多堂區塊鏈課程。

FTX出事後，新加坡金管局也重申不歡迎加密貨幣交易所與炒幣的立場，引來布特林狠潑新加坡要變Web3中心的冷水。但李國權卻說，「看得懂就看得懂，看不懂才會覺得很失望。」

李國權的學生與鄰居，38歲的中國金融科技創業家李旺劍顯然是看得懂的人。

杭州人，軟體工程師出身，李旺劍沒有去阿裡巴巴上班，卻自行創了替中小企業解決跨境金流問題的UQPay。5年前，把小孩送到新加坡上學，因此將國際總部設在此，開始鑽研區塊鏈，自己也投資一些團隊，擔任DeFi（去中心化金融）創業顧問。

「新加坡政府從來不認為炒幣是有用的東西，」李旺劍直言，金管局從沒發過加密貨幣交易所執照。11張加密貨幣執照都只是用在支付，這點從來沒有變過。

「新加坡這兩年感受馬太效應，生活、教育與工作環境對高端人才有普遍的吸引力，」38歲中國金融科技創業家李旺劍說。

「現在不是幣圈寒冬，而是覺醒時刻，」李國權認為，FTX破產後，加密貨幣交易所在全球都會被「強監管」，因此不會是新加坡劣勢。相反地，11月金管局長孟文能已披露願景──新加坡要做代幣化資產的中心，這是很大的商機。

李國權認為，區塊鏈技術與商業人才目前都稀缺，有技術，人才不怕沒有項目，留在新加坡，很容易找到投資人。而新加坡經濟發展局、資訊通信媒體發展局、金融管理局、企業發展局，每年都有100多人去學區塊鏈，甚至寫程式，有創業精神的專家監理官，可以明確指出發展方向，也是新加坡留住人才的優勢。

提高門檻》人才富翁的挑人時刻 有策略的開放，沒台大可能拿不到工作簽

很顯然，人才富翁新加坡已經進入了「挑人」的時刻。

2023年上路的頂級專才簽證（ONE Pass），要找月薪3萬新幣（約68萬台幣）以上的高級人才。投資移民原限企業家和家族辦公室，新增了新興行業和快速成長企業的大股東或創辦人。但門檻是公司市值須達5億新幣以上，且獲得知名的創投或私募基金投資。

而工作簽證和移民的大門不再敞開。之前，拿政府獎學金的外籍大學生，畢業即收到新加坡政府邀請信，申請公民。但今年拿獎學金的外籍生已無邀請。

2023年上路的工作簽證新制，EP月薪門檻從3500新幣，調高至5000新幣（約11.4萬台幣）。不只如此，2023年9月還要上路「海外人才篩選計分表」，月薪5000新幣只是低標，月薪愈高、學歷愈好，才能從申請者中脫穎而出。「學歷是看QS百大排名，我一看，完蛋了，只剩台大，不是台大的，等於學歷拿不到滿分，」臺北富邦新加坡分行行長陳柏翰苦笑。

在新加坡7年的陳柏翰說，今年是銀行流動率最高的一年，市場上搶人搶得很兇，他花了一年，人還補不齊。

「新加坡的開放是策略性的，不是公平的。如果對新加坡沒幫助，它不讓你進來，」一位不願具名的台灣資深銀行家觀察。

新加坡建國總理李光耀一再告訴人民，新加坡要在國際間立足，必須對國際做出貢獻。新加坡也要求人才做出貢獻，精準、務實卻也殘酷。（責任編輯：黃韻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