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高級官員劉鶴週二在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會議上發表講話。FABRICE COFFRINI/AGENCE FRANCE-PRESSE — GETTY IMAGES

2023年1月18日紐約時報中文網報導，瑞士達沃斯，中國重返全球舞臺，派代表團出席世界經濟論壇，並向外國投資者保證，在疫情使中國與世界隔絕三年後，生活已經恢復正常。

但在這個年度盛會上，中國代表團面對的是一群謹慎的觀眾，證明了俄羅斯對烏克蘭發動戰爭後地緣政治格局發生了巨大變化，而且有兩個資料點突顯出中國自身命運發生了令人擔憂的轉變。

就在中國高級官員劉鶴在阿爾卑斯山的一處滑雪勝地向一群經濟精英發表講話的幾小時前，中國政府宣佈，2022年它的人口61年來首現負增長。不久前，它確認經濟增長放緩至3%，遠低於過去十年的趨勢。

在此背景下，劉鶴試圖讓聽眾放心，中國仍然是一個做生意的好地方。“我們相信，經過努力，2023年中國經濟將實現整體性好轉，增速達到正常水準是大概率事件，”他說。

副總理劉鶴遊歷甚廣，也是中國在西方最知名的面孔之一，在中國政府突然放棄隔離和封鎖政策七周後，他堅持認為新冠危機正在“穩定下來”。他說，中國已經過了感染高峰期，有足夠的病床、醫生和護士以及藥物來治療數百萬患者。

12月，北京一個門診的候診室。當月早些時候，中國政府宣佈全面取消清零政策。 GILLES SABRIE FOR THE NEW YORK TIMES

他沒有提到自解除封鎖以來與新冠有關的6萬人死亡，這是中國在三天前宣佈的官方數字，與之前公佈的數字相比出現了大幅上漲。

劉鶴溫和的言辭和謙虛的語氣與他的老闆、國家主席習近平形成鮮明對比。習近平2017年來到達沃斯，在一個因特朗普當選和英國脫歐投票而動盪不安的世界中，宣稱自己擔負著引領全球經濟的重任。

自那以後，美國和歐洲聯合起來支持烏克蘭對抗俄羅斯，使俄羅斯人被孤立起來，而中國人是他們為數不多的朋友。俄羅斯的復仇運動在歐洲人中引發了關於中國是否可能對臺灣有類似意圖的質疑，使得世界民主國家的安全擔憂加劇。

劉鶴避開了烏克蘭戰爭或中國與拜登政府的緊張關係等政治問題。但他表示，“我們必須放棄冷戰思維”，這是對中國批評美國試圖遏制它在全球影響力的呼應。

但商界人士當中最大的疑問是中國的人口結構和經濟增長。人口下降暴露了該國出生率的下降，專家表示這一趨勢因大流行病而加劇，並將威脅中國經濟的長期增長。3%的增長率是1976年以來第二低的增長率，從中能看到政府的新冠政策起到的遏制作用。

“中國人很擔心，他們也應該擔心，”喬治城大學亞洲研究教授麥艾文(Evan S. Medeiros)說。“整個國際商界對中國的長期看法要消極得多。很多人都在問，‘中國的頂峰已經過去了嗎？’”

11月，中國深圳下沙村，孩子們放學後在村廣場玩耍。中國政府週二宣佈，中國人口已經開始負增長。 QILAI SHEN FOR THE NEW YORK TIMES

曾在奧巴馬政府擔任中國事務顧問的麥艾文教授表示，“過去20年，中國受益於地緣經濟引力和地緣政治動能，但在過去的一年裡，它迅速失去了這兩樣東西。”

中國經濟疲軟的跡象隨處可見：政府週五宣佈，12月份出口同比下降9.9%。

“中國出口放緩，房地產行業陷入危機，地方政府資金枯竭，”香港浸會大學政治學教授高敬文(Jean-Pierre Cabestan)說。“中國需要世界，以此提振經濟，並伴隨它回歸更多常態。”

劉鶴提出了一套熟悉的經濟政策，從堅持法治到追求“創新驅動發展”。他堅稱，中國對外國投資者仍然具有吸引力，他說，外國投資者是中國實現政府“共同繁榮”目標計畫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江蘇連雲港的港口。政府週五宣佈，12月份的出口同比下降9.9%。 AGENCE FRANCE-PRESSE — GETTY IMAGES

“中國的基本國情決定了必須對外開放，”劉鶴說。“不斷提高對外開放品質和水準，我們反對單邊主義、保護主義。”

但中國代表團的到來也在提醒著人們，中國政府為了遏制強大的科技公司，是如何排擠本國一些最知名的企業家的。阿裡巴巴集團的聯合創始人馬雲曾是世界經濟論壇上最知名的人物之一，在達沃斯郊外一座小木屋裡成為社交場合的焦點人物。馬雲現在已失去權力，沒有出現在達沃斯。

取而代之的是，中國派出了阿裡巴巴集團旗下螞蟻集團不那麼知名的高管，以及中國能源集團和中國石化集團的官員。與其他國家，尤其是印度和沙烏地阿拉伯在達沃斯的建築物上貼滿歡迎外國投資的廣告不同，中國這次很低調，在豪華的麗城大酒店舉行會議。

演講結束後，會說英語並擁有哈佛研究生學位的劉鶴私下會見了企業高管。一些人希望他在會晤中能更坦誠地談論中國面臨的挑戰。

劉鶴沒有在達沃斯會見美國高級官員，但他將於週三在蘇黎世會見美國財長珍妮特·耶倫。出席會議的勞工部長馬丁·沃爾什說，他歡迎中國回歸。“中國在世界經濟中，”他說。“我們需要與他們接觸。”

週二，劉鶴發表講話。 FABRICE COFFRINI/AGENCE FRANCE-PRESSE — GETTY IMAGES

儘管70歲的劉鶴在國際上享有盛譽（曾領導中國與特朗普政府的貿易談判），但中國專家指出，他並不在習近平的核心圈子裡。他也不再是中國政府執政的政治局成員，不過分析人士表示，習近平保持著對他的信任。

在2018年的達沃斯，劉鶴的演講是出席會議人數最多的演講之一。然而今年，在劉鶴發言之前，大廳裡約有四分之一的空位，此前歐盟委員會主席烏爾蘇拉·馮德萊恩的演講座無虛席。

從聽眾人數的差異可以看到，西方重新調整了優先事項，現在專注於展示團結，反對俄羅斯侵略。

馮德萊恩在她的講話中讚揚了這種團結，但這種熱烈的氣氛沒有留給中國。她指責中國政府在主導未來清潔能源行業的過程中，以犧牲歐洲和美國的利益為代價，不公平地補貼中國公司。

“氣候變化需要一種全球性的方法，”她用責備的語氣說，“但它需要是一種公平的方法。”